斩猫

【战争组无差】战后

不分攻受的小练笔。所以两边tag我都打了。但我并没有自逆。

无差是好挑战,不好写。自称无差却带着某一边味儿的文是不能被称之为无差的。下次试试带剧情的无差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  在最后一刻,他听见杂沓而至的风声,混着他童年少年青年所有的过往,撕心裂肺地朝他扑来。那是风中的慷慨高歌,属于人世间剩下的最后一位勇者,他背对荆棘,挥舞折刀如手持长剑,等待着把它捅圌进他的心脏。那是万古洪荒的轰然消陨:一切都不会剩下了,不会剩下了!他在最后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多年来深爱的一切皆为虚妄,恨意沸腾到顶峰的刹那他失足堕圌入深渊,雷霆万钧之际身边却是茫茫空白,刺眼无声地对他发出癫狂嘲笑。

  ——怪物!

  他想凑近他;唇圌间的热气烧毁他的听觉,一字一句全都带恨。

  很多年前他还是触手可及的。他误以为自己能够自欺欺人,恨意不绝中幻想可以永远得到他,明知这是悲哀的妄想,却依旧深陷其中无法自拔。他的手指轻弹烟灰,如同敲击出落魄又热忱的鼓点,号角在尾声被吹响,灼辣刺痛,扎在心头。他愤恨地闭眼,死神轻柔的身影盘旋上空俯视他,他却仍然只能看到他的影子,璀璨的金色烙上视网膜,视觉被炸得粉碎,焦枯的残象中他将手覆在腹部的伤口上,血液蜂拥而出,一股令人昏倦的旖旎赤潮。

  武野仓市的电缆线构成囚牢切割头顶的万丈晴空,群鸟的羽翼战栗不歇,从云海深处惶然奔走,翅尖掠过的日落娇艳鼓荡,辐射圌出不均匀的壮丽毒素。他在山顶俯视脚底被群山环抱的陌生城市,野山茂林郁郁葱葱,地底埋藏乌黑的矿石瑰宝,城市的腹腔圌内则是人头攒动。城市不会改变。他目睹它朝夕不改的温厚运转,轴承齿轮按部就班,引擎催动它循着轨迹日复一日向前转动。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,城市运作的轨迹都不尽相同,拼图碎片哗啦啦散落一地,却终究还是被造物主伸手安插复原。他讨厌这样。

  他讨厌这亿万年前从海中浮游生物进化而来的一成不变。

  神这么无情。若是无法做出改变,那人类被创造出来又有何用。


  然而这世间依旧有连神都无从动圌摇的强悍身姿,谦逊过了度就是傲慢,他每一秒都被内心酸苦的嫉妒腌渍成蜷曲的腐烂尸骸。推着他轮椅的男孩性子活泼声调高昂,我们去这里吧,临也先生,我们去那里吧,临也先生!齿轮吱吱呀呀地转动,伤痛从脊髓蔓延到脚背,却不能使他有丝毫卑怯,他推着他,直到来到城市一脚伫立着的教堂,笼着温柔的圣洁面纱。他抬起头来,看到鲜艳的彩色玻璃砌出的古老经文,被血雨蝗虫毁灭的国圌家,被灾难驱逐的人圌民,从天而降的生,希望之地承载牛奶蜜糖和信圌徒辉煌的梦,圣子在祝福中降临,只有预言一成不变。他们几乎同名同姓,他却是最无悔改之意的反叛臣民,甚至不屑于恶魔结契——我爱世人,哪怕世人并不爱我。

  天国近了,你们应当悔改。

  他仰着脸,注视着教堂宝蓝色的穹顶,闪烁的金色星辰下鸟瞰众生的父,这般自以为是地俯仰皆情。不朽的叛逆者终将被打圌倒,生命在绝望中沉沦倒退,宛若返回母体子圌宫的胚胎,他睁眼看到的就是伊甸园,无需花言巧语的引圌诱便摘下源头的果,在真圌理的自白中咀嚼吞食。光芒透过楼廊高窗如雨点般洒落下来,而他的身影巍然不动,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,甚至遮挡住上帝的模样。

 这世间绝没有神。如果有,那为何我还不下地狱。恶龙将被斩杀,勇者浴血牺牲,他原本一心向死,唯有死才可以让心愿永生,可他还活着。果肉融化进血液,继而醍醐灌顶,真理赤诚坦荡,欢声鼓舞的同时,又大放悲声:

  ——是我错了。

  ——无视掉他的人性的,是我。

  他终于闭上眼。末日之下大地崩塌,星球追随预言自行销毁,唯有他的身影兀自旷古长存。他在从天而降的坍塌解圌体中凝望他,消圌亡中的恶土颤圌抖哀嚎。仁慈的父啊,仁慈的父。恒星隔着亿万光年聚成不变的诅咒身形,他的心合拢为脆弱的一小束,在这片星辰中颓然凋谢了。

  我听到风声,小静。他轻轻地自言自语。我听到风声。



  少年时代他抚圌摸过左轮手圌枪小而精俏的枪身。金属寒冰似的料峭光泽汇聚指尖,终于又在体温下溃散逃逸,他将唯一一枚剩下的子弹上了膛,转动了几下轮圌盘,生命线缭乱颠倒。咔哒。

  “小静,我们来打赌。”

  他对面的金发少年和他一样,被一点酒精抚圌爱得意欲醺然,皮肤的破损处流进忙乱的汗水,蠢圌蠢圌欲圌动的呼吸声热烈急促,同时视线昏暗地冗杂,潮而混乱的空气分圌子在无形之中发酵氤氲,热圌辣圌辣地涌圌出了骤然的心跳。他的掌心躺着蜘蛛刀,刀柄被汗液浸透,蒸腾出湿圌热的潮气,指纹寸寸丛生,索性被他丢开,他扬起枪口对着他。他年轻的宿敌面容昏懒,因为酒劲上头,眼角不常见地鼓圌胀微红。他持枪的手因为方才的打斗脱力,此刻愉快地轻圌颤,他扣动扳机。

  “砰——”

  左轮枪安静地咔哒作动,轮圌盘弹夹不徐不疾地转动了一下,他嘴里模仿出子弹打出时的巨响,声音无限拉长,又敛作嗤嗤轻笑,他在黯淡的光线下快活地眯着眼仰起身来,倚坐在一旁的人抬着眼没精打采地盯着他。

  “该我了。”

  轮盘拨动。他将枪口抵住太阳穴。醉意之下的声音模糊难辨,第二枪依旧是空枪。

  “如果你死了,我就放过你。如果我死了,小静,你就得爱上我。”

  多年后的教圌堂下他仍会想起那唯一的、单方面的赌圌博。咔哒咔哒,咔哒咔哒。月色下的潮汐缓缓落幕,淤泥砂砾失去海水的庇护,裸圌露在月光下闪闪发亮,细小的腿脚爬行其间。远方的漩涡群中,白日扬帆起航的轮船在巨浪中沉没,伟岸的风帆和桅杆一概壮阔倾斜,漆黑的大海彻底吞噬了船体,像他的肌肉包容子弹。他的皮肉下埋没不可估量的死,仿佛死亡都变为他的养分,滋养生息之后便怆然退却,而房间坍塌般地摇摇欲坠,但他知道这只是自己喝醉了;什么东西从他内心无底的深井中翻滚涌上,他心脏里旷日持久的空洞在那一秒被填满,他一边哗啦啦拨动着轮盘一边抖着手瞄准他,沉没的巨轮埋在他心底的海洋深处,甜美的满足感几乎要将他溺死其间。

  “再来,小静。再来。”

  如果他就这样死去,便是再不足惜,他也心满意足。又是三声连续的空枪,他醉得意识昏沉,隐约意识到最后一刻到底是留给了谁。很久之后他们终于放弃一切掩饰让杀意坦然相待,说不清谁比谁更想彼此了断,他朝他举起猩红的重物,一如当年他用枪指着自己。

  咔哒——

  他手间的枪霍然飞出几米开外滚落在地,打翻他右手的人金发湿圌润,眉目因为酒精渲染朦胧不清。醉意让他迟钝几秒,眼睁睁地看着他又摇晃着跌坐在地上。

  “你少给我来这套。”平和岛静雄击落他手里的枪,抵着跳动作痛的额角朝他骂道,他的声音沙哑含糊,让他以为他们即将在这个肮圌脏狭小的房间内醉死过去。“你不想让我死吗。”折原临也因为醉酒甚至懒得爬起来去捡枪,他也懒洋洋地躺倒在一边,上了膛的凶器跌落在侧,他听到对方口齿不清地说:“不是这种……不是这种。”

  “别对我指手画脚。”他喃喃地反驳,阖着眼,“快去死吧,小静。”

  只有我们两中间的一个死掉,我们才能彻底解脱。

  最终天国近了,但他从不悔改。



  只是他并不知道平和岛静雄在决裂后当晚的噩梦如同绿色糖浆,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便氧化干涸,已经长成男人的青年梦见浊腻的白色湖泊,他的身上长出奇痒无比的鳞片,成为湖水中唯一一条鱼。透过无法闭合的眼,他看到他从海岸边坠向锋利的岩石堤岸,溅出的鲜血惊飞了觅食的秃鹫。他的死泼洒如注,接着是断头台、绞刑架,蒸发空气的火堆。

  恐惧像水藻一样将他攫住。他一次又一次、不可避免地,看着他的死。

  从不会有如此轻易的解脱。任何时候他们都背负着阴霾枷锁,幽暗的过往融进血肉如角质再生,破损后愈合,断裂后连接,以毫厘之径默默地自我修复,是谁都摆脱不了的病灶肿瘤在体圌内狂妄滋长,杀死它便是不可逆转的自毁。在他默然地望着教圌堂的时候,他则将半边脸埋进枕头内,指间的烟雾袅袅上升,窗外是崎岖陆离的万家灯火,街头暗巷依旧纷踏夜行动物似的脚步声,只是再没有能令他心脏坍缩的身影稍纵即逝。

  恨和想念同等程度的不可救药,它们都是西西弗斯的巨石。你的名字是激起我内心浩瀚波涛的唯一罪恶的石块,我毕生的努力不过是力图将它推离。你毁了我。我们彼此早已互相毁灭。是你毁了我。他们隔着磅礴的斗转星移,朝彼此呐喊出声。你过去毁了我,你现在依然在毁灭我……你将来也要毁灭我吗?还是说,那是我的自取灭亡?

  你解脱了吗。他从冗长的梦中惊醒,天父和伊甸园都弃他而去,智慧之果在喉间腐朽遁形,只有人类环绕着他。最后时刻的风声中,他似乎是这样小声地问他。你决不能解脱。如果你解脱了,那我——

  炙热尖锐的冲击就在此刻贯穿了他。


  ——那我是否从此以后都永远无法逃离你给我的万劫不复。


  你不看着我的话是不行的。

  他唇齿翕动,吐出的话语既如嘲弄又似哀求。

  你不恨着我的话是不行的。你不想杀了我的话,是不行的!

  所以,告诉我,你也被我毁了吧。不然我的一颗心将永远置于达摩克利斯的剑下,生生世世,不得安宁。


(END)


分隔符无视就好,我学乖了……

评论(8)
热度(117)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斩猫 | 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