斩猫

【城拟短打】裂缝

CP两京/北南

好久不写城拟了我估计手生了【真的是好久好久不写了……】

替身梗,不是HE,慎入



北京从喝断片了之后惨绝人寰的宿醉中挣扎着醒来,每眨一下眼睛就觉得脑壳裂开来一分。他依旧晕乎乎的,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看看有没有真的裂开,结果身下猛地一晃,他哐地就滚到了座位底下。

  帝都大人伸手颤巍巍扒着前面皮制座位的边缘稀里糊涂地爬起来,好半天才回过神,发现自己正在汽车后座的夹缝间挤成一个莫名其妙的形状。他费了好些力气才重新爬回后座上,结果驾驶座上的人一脚刹车,他又被整个拍上了副驾驶座的后背。

  “南京你大爷!!”

  本来就有点起床气的帝都此刻脸贴后座心里呼呼冒火,字正腔圆的京腔爆出一句熟练的粗口,刚直起身来就接到对方从驾驶座上投来的鄙视的眼神。

  “给你提个神。”南京一只手还搭在方向盘上,上半身转过来,两眼瞧着他,“总算是醒啦?”

  “醒了!小心我吐你车上。”

  “这是公家的车,不是我的,吐脏了你自己找人打扫。”

  “你大爷。”

  北京觉得自己其实还没醒,要不怎么脑子迟钝得转不动,嘴里翻来覆去就知道问候对方的大爷。他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,往后面一靠,望着窗外再次向后退去的道路风景。看了一会儿移动的景色,他就觉得脑袋疼得更厉害了。

  “哎我说,你家有解酒药没有,要不茶也好,我脑袋要裂了。”

  “好像没有。你这是自作自受。”

  “要不是你撺掇上海那小子给我灌酒我能喝那么多?!”

  “啧啧,要懂得拒绝啊帝都大人,谁让你隔了这么久还嘲笑我家砳砳。”

  “为了一过气网红把堂堂首都灌醉,这也就你干得出来。哎我说,这青奥会都结束多少月了,你咋这么恋旧呢?”

  “才一年不到,就算恋旧?”对方又在一个红灯前停下,扭过头来,嘴上虽然反唇相讥,漆黑的眼里却笑意盈盈,“你对恋旧可得有个新定义,兄弟。”

  北京就不说话了。他郁闷地靠在后座上,让四平八稳的黑色别克开过大街,自己仰着脑袋默默醒酒。南京也不说话了,安安稳稳开着车,顺势拐进颐和路。

  他不知道他刚刚一瞬间是否是生气了。北京一边忍耐着突突乱跳的脑壳,一边这样想。就算是和他认识了六十多年,他也还是摸不准对方的脾气。但是,好像谁也摸不准,所以他也就没有什么挫败感。他侧过脑袋,看着车窗外的街道。景是熟悉的景,城却不是熟悉的城。

  不,这景也没有太熟悉。他花了六十年来熟悉这片崭新的景,却没法熟悉这崭新的城。六十年前,大雨弥漫扬子江,全国城市汇集一堂,他就从那浅灰的雨幕中走出,黑发上沾着一层厚厚的水汽,笑容清亮,毫无破绽。

  “初次见面。”他朝他们点点头,“我是南京城。”

  你无法想象那毫无破绽的谎言击碎整个世界的模样。北京看着上海冲上去揪住他的领子把他狠狠撞在墙上,天朝魔都戾气横生,状似轻浮的眉眼硬生生压出一股怒火,他掐住对方的脖子。

  “你是谁?”他问。

  这是个好问题。北京觉得这问题好得简直就是个哲学问题。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新城南京,苏州扬州都不认识的南京,上海也不认识的南京,他们谁都不认识的南京。

  “我说过了啊,”这个谁都不认识的南京笑得事不关己,“我是南京城。”

  他既不惊讶也不生气。他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们。

 

  “明明是你家的人设计的,还说它是过气网红。虽然丑是丑了点。哎。”

  北京感觉自己昨晚真是喝多了,坐在座位上就是起不来。南京也不催他,就倚着车门这样絮絮叨叨。因为不是工作日,他索性换下了正装,穿着V领衫和牛仔裤,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休闲似的。上衣的袖子卷到小臂上方,轮廓分明的一截手腕垂在车门顶部的边缘,修长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车窗玻璃。北京瞧着那指尖,敲打车窗玻璃发出的哒哒声让他的头越发地疼了。

  “你生气了?”他没头没尾地问。

  “生气?”

  “没生气就别敲。”

  南京停止了折腾车窗玻璃,好笑似的低下头来看着被宿醉折磨得可怜巴巴的帝都,末了说:“生气的不是我。生气的是你。”

  北京没说话。南京就笑了。

  “生气的是你。”他又安安静静地重复了一遍,“皇兄。”

  有什么东西在北京的胸腔里碎裂了。

  他或许一直是对他有气的。在把对方用力从车门边推开时他有些窒息般地想。残余的酒精在他的瞳孔中燃烧,他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眼中的热度。“不许喊这个。”他的声音有些嘶哑,他的眼球在发烫。“不许喊。”

  南京看着他。他的眼神几乎有些怜悯,就像是看着得不到玩具大哭大闹的小孩子。

  “嗯,那就不喊。”他哄劝着说。

  “因为你不是他。”北京借着最后一丝酒精跟他发着酒疯,烧着烈火的双眼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。

  “你不是他。”

  他愤怒又颓然地说着,重新栽回车里。

  新城南京既没大没小又不修边幅,除非是需要出戏正式场合,否则永远没个正形,能在开会前十分钟端着漱口杯嘴里叼着牙刷示人。他的脾气好得丧失原则,明明年纪很轻,却像是活了很久,也或者是一出生就没有锐气。他既没有古都应有的风骨,也没有千年岁月赋予他的傲气。他只是一个安稳又温和的新城。

  没有了这一切的南京压根就不是南京。可他偏偏就是。

  北京觉得自己的愤怒和不甘完全应该被原谅。任何人的愤怒和不甘都应该被原谅,哪怕对方并没有任何错。这不是他的错。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。可是就连他的无辜仿佛都是一种罪恶。

  然而无论是无辜还是有罪,这都影响不了对方。新城南京的全身笼罩着温柔的铜墙铁壁,明明软弱至极却刀枪不入。北京看着他在剑拔弩张的会议上嘻嘻哈哈地打圆场,在别人对他怒目而视时无所谓地耸肩,在休息的时候大喇喇地和关系好的城市勾肩搭背。六十年间北京从未停止过压制他,可他依旧能笑着喊他兄弟。新城南京努力把自己作为任何城市的兄弟。

  他把手伸向了他。“起来吧,堂堂帝都因为宿醉赖在车上像什么话。”就像是没有被任何事情干扰,南京依旧轻快地等待着他的妥协。

  “上我家去,我给你泡杯茶,省得你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。”

  “我才没有要死不活。”

  “嗯嗯,你没有,你已经半死不活了。好了起来吧。”

  北京的自尊心受到严重践踏,愤然地想要再反驳些什么,却已经被对方半拖半拽地架了起来。他的头一歪,就闻到了他发间的清香,从这个稍高一点的角度能看到他的耳廓和耳根处散落的细软发丝。曾经他也从这个角度看着那一绺发丝,混合着檀香木或是梅花的气味,然后对方扭过头来,视线上挑,眼睛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。

  那是他曾经亲吻过的地方,北京心里空落落的,让他几乎有些唾弃自己。

  “你知道吗,我还是相当感激你的。”架着他从停车场一步步往家里走的南京突然这么说,北京还是脑袋发晕,听了这话反射弧半天没跑完全程:“感激我什么?”

  “你说,从感激发展到喜欢,需要多久呢?”

  “要不了多久。多久都没意义。”

  “说得对。”

  南京若有所思地说着,慢吞吞地拖着他往家里走去。前两天刚下过雨,空气里还有些湿湿的,空气质量一定变成了良好。北京深深地吸气,吐气,然后他听到他笑着说话。

  “我没资格喜欢你。”他笑着说道。“我没资格。”

  北京闭口不答,权当是默认。他们一步步往回挪,身边走过三三两两的初中生,头埋在课本里,一边背诗一边往前走,走两步就撞上了电线杆:

  “人世几回伤往事,山形依旧枕寒流。”

  那已经失去了几分稚嫩的声音渐行渐远了。南京望着学生们的背影,脸上的微笑不动分毫。

 

  北京拽开依旧愤怒的上海,朝着捂着脖子的对方伸出手。

  “我是北平。”他说,“欢迎你,南京城。”

  黑发的青年最后喘了口气,直起身来。和曾经的南京城一模一样的脸上,浮现出轻柔的浅笑。

  他握住他的手。

  

  他坐在沙发上,接过对方递来的铁观音。南京坐在茶几边上,往嘴里塞了块绿豆糕,又递给他一块。他就着滚热的茶水一口一口吃了。对方看着他,半晌翘翘嘴角:“清明节快乐。”

  北京差点一口绿豆糕噎在喉咙里呛死过去。

  南京撑着下巴,依旧一脸颇为愉悦的笑。

  中国老话说,巴掌不打笑脸人。带着这样的笑容,他就不会受到那么多刁难。事实上这么多年过去,他和其他城市也处的越来越好。北京知道笑容是他的盔甲。笑容之下还剩什么,那就谁都不知道了。

  新城南京这一点倒是和老城南京一样,一点都让人捉摸不透。

  “你说,你要是有那些记忆该多好。”

  “有那些记忆做什么?写一本回忆录供你们瞻仰吗?”他摊开手,“这个也不能怪我呀。”

  北京捉住了他挥来挥去的手。在南京难得讶异的眼神中,他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指尖,随后把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。

  “你自己说的。清明节快乐。”

  他显得严肃又认真,虽然嘴角还带着绿豆糕的残渣,看上去几乎有些可笑。

  “清明节快乐,金陵。”

  南京脸上短暂的讶异消失了。他又恢复了以往的微笑,上翘的嘴角铁一般纹丝不动。然后他轻轻抽回手。

  “金陵已经死了。”他平静地注视着帝都俊朗的面容。

  “而我只是我。”

 

  你知道幻觉是什么。

  幻觉就是,在酒精完全麻痹大脑之后,视觉开始欺骗你。你看到了早已不在这个世上的人。

  他的眼眶里有着多么灼热而绝望的烈火。他在那火焰中艰难地辗转,眼前的一切模糊又清晰,分散又合拢,他的面庞交替反复,又最终与自己古老的记忆中的一切重叠。

  和梦境不一样。他完全记得那幻觉,也记得幻觉中悲哀的自己。北京伸出手来,在幽暗冗长的黑夜中捧住对方的脸,他的喉间有一块肌肉在簌簌跳动。

  “……金陵……”

  “为什么你会消失呢,金陵。”

  “活了两千多年后,你终于先我一步厌倦这一切了吗。”

  他的声音悲戚而沙哑。新城南京喉间的脉搏在他指间有力地跳动,他向他投来的视线则如月光般冰凉。

 

 

  江南好,机杼夺天工,孔雀妆花云锦烂,冰蚕吐凤雾绡空,新样小团龙。

  南京隔着玻璃展柜,静静地望着里面躺着的布匹。

  他认得那云锦上绣着的东西。龙凤团圞,芍药牡丹,汇成的不过是永不属于他的锦绣长河,流经他从不曾到过的彼岸。

  他将手指贴上玻璃,安静地感受从指尖传来的冰冷温度。

  从玻璃上,他可以勉强看到自己的脸。这是和死去的南京城一模一样的脸,因为五官没有任何变化,反而变得可疑。那个南京城无处不在。他在陈列着云锦的玻璃展柜里,在日出日落之中的青苔遍布的城墙缝隙之中,在现今已经点缀电子灯光的秦淮河的微波之上。旧城南京是这个地方的魂。

  可是他知道他死了。无论是穿着这些名贵布匹美得恍若天人的金陵,还是披着墨绿军服,毫无笑容眼神坚定的南京,一切都不在了。最后剩下的,只是一个什么都记不得的新城。

  新城南京就算是被加冕了六朝古都的名号,也只不过是活了六十多年。

  “你知道我什么都有。而我也什么都不是。”

  没有任何埋怨的意思,他望着那反射着自己脸庞的玻璃,露出了沉寂的微笑。

  “所以我什么都不怕。”

  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了震动。南京伸手去摸手机,看着上面显示的北京的号码。作为好兄弟,他准备在万达找个地方陪他吃顿普通的饭,顺便再看场电影,然后就把帝都大人欢送回家。他在这里找不到他想要的一切。

  “我什么都不怕。”

  南京耸耸肩,笑着重复了一遍,然后一边接着电话,一边朝屋外走去。

 

(END)


呜哇写了两京之后简直想去写沪宁了←城拟本命CP

评论(28)
热度(732)
  1. 共5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斩猫 | Powered by LOFTER